李景空聽到易言成要拿出窖藏的四季釀,嘴巴已經開始忍不住了。今晚的晚飯鐵定是趕也趕不走了。
待到易言成乘飛鷹離開,陸仙華便突如其來地問李景空:“那是師傅安排的?”
“你在說什麼啊?”
“四師兄,師弟混器道好歹混了七八百年,雖說是虛金丹,你以爲我沒幫人練過嗎?如此高品質的虛金丹非師傅親自出手煉製不可啊。這枚虛金丹,加上阿成境界之高,別說是同輩,就是老一輩的強者也未必是對手。阿成的初心尚未尋得,師傅究竟是算到了什麼,竟然如此兵行險招。”
李景空知道是瞞不過陸仙華了,此時臉上沒有了先前的浮誇,卻是緊鎖着眉頭道:“如果我們能猜到師傅在想什麼,自蒼荒以來就不會只出現他一個易玄了。師傅,不會害我們,更不會害阿成。老六,放心吧。”
陸仙華走到搖椅邊上,整個身子躺了下去,然後無奈地點點頭。“師兄,以後咱要提及師傅還是浪費點道力,用神念傳音爲好。虛金丹雖然被禁制鎖住,但是如此盈滿的虛金丹勢必會有些許溢出來,遊走在丹田 ,阿成有這個境界,以他的性子會由着這些難得的道力浪費掉麼?”
李景空目瞪口呆,白了陸仙華一眼。破口道:“老六,你不早說!”
“忘了,忘了。呵呵,別介意啊。”陸仙華不好意思地笑笑。
其實陸仙華估計的沒錯,虛金丹內的確有道力涓涓溢出,但易言成又豈會對自己的叔伯用神識勘察。此時的他已經在寒軒島中抄起鍋碗瓢盆,籌備晚飯了。來到景塵宗三載,他早已經把易君湖當成了家,並不是因爲易君湖是易玄爲他建造的,而是這裡有他的親人。
人道無爲,只爲成就天有爲。這是《靈性論》中的一句話,其目的是鼓勵世人順其自然,享受着天道帶來的玄妙。易言成的道也是偏向於此的。自幼失去雙親,三年前又失去易玄的他沒有太大的痛苦,如此他只會更加珍惜眼前這些人?
眠花島下綿綿厚土,易言成珍藏的四季釀被阿黑已經喝掉不少,來年又得重新再釀了。幸好,今日勉強夠喝了。眠花島的蜜餞已經先運到易居島,寒軒島上靈魚,靈菜盡入我鍋中。炊煙裊裊升起,易言成在廚房裡將食材翻炒,煎炸燉煮,無一不有。暗道:“看來,以後得找個廚道修士來了。景塵宗伙食難吃,自己燒也真夠累的。”
到了傍晚,李景空爲了這頓晚飯,已經撇下了宗主事務,被四位長老罵的是狗血淋頭,不過看着這些菜,值了。
李景空還好,其他人就有點受不了了,出生在南域的他們不知道酒池肉林,不知道山珍海味,面前的菜色,恍如天賜。
易言成不願意下廚,不代表他不會。畢竟是北域中人,享受方面當然是他們拍馬莫及的。在宗族時代開始,南域重修爲,北域重法器。南域宗門萬千,注重個人修爲境界,講究的是道法自然的清心淡泊;而北域以家族爲單位繁華不休,玩的是法寶,混的是享受,煉器煉藥之道尤其興盛,致使各類藝道由此誕生。所以論打架,南域是大有優勢;但論道具,這種技術活就不是南域的地了。
隨着易言成的忙碌很快就到了傍晚。星夜當空,易居島易言成住處前面的空地上擺放了一張檜木八仙桌,大得十分惹人注目。一道道美味佳餚在桌上閒臥,一點點汁水也是香濃欲滴,散發着勾魂奪魄的味道。引得這些身負盛名卻依舊不能免俗的奇人們,不約而同地走出了房間,相聚在了八仙桌邊。
陸仙華迫不及待地用兩指夾住湯匙,舀了口湯含在嘴裡。細細品味,暗想着:“阿成的廚道隨着歷練體悟出的境界的提高也增長不少了。這口湯加入了上千種食材,不斷提煉,調和竟然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毫無牴觸之感。入口醇厚,震撼味覺卻又不刺激;香味四散,但是靈力內蘊,斂而不發。這種境界表面上如九川決堤,大廈將傾,潦倒之下窮途狂放。實則萬念唯堅一道,本心似神針定海,不曾撼動一絲。好一個縱虛守實!”
陸仙華正滿意地點着頭。身旁的李景空已經單手提住了一罈四季釀,往數個大碗中倒入。
“道桓,老穆,咱們先來一個。”李景空執起酒碗與其他兩名嗜酒之徒先乾爲敬。
老穆一口入喉,意猶未盡。把眉頭皺在一起,一臉可惜地看着沒有酒的酒碗。“好酒,四季桃花釀啊!俺閉關前夜才喝了一罈梅花釀,錯過了春季的蘭花釀,可惜死俺了。”
白衣赤子心笑容不減,左臂靠着老穆,右手提着酒罈,爲老穆再添了一碗。
陳廖就沒這仨這麼有性情。面對這些山珍海味,哪能不胡吃海喝。一把死命往塞在,一把還往儲食盒裡放。
不知哪裡來的一腳,印在陳廖的屁股上。“憨貨,這德性,有點出息行嗎?吃相我已經忍了,還帶打包,你可以啊。”
“太好,太好吃了。老言,我給師傅帶點回去。這老傢伙這輩子估計沒吃過這麼好的。”陳廖嘴裡塞滿了食物,有點口齒不清,但周圍的人還是能聽清楚的。
“尊親師,方重道。好小子啊,我喜歡!”陸仙華來景塵已經有幾天了,與陳廖這個萬年老二,自然是相見過的。
陳廖言者無心,陸仙華聽者有意。陸仙華師兄弟七人來自乾坤各地,卻同被易玄收爲弟子,傾囊相授。師徒八人一起遊歷乾坤百年,感情何其深厚。當年情景,隨着易玄之死,愈發清晰。乾坤萬物雖重,卻難及師道二字萬分之一。念及此處,器仙陸仙華信手將一物扔向陳廖。
被此舉嚇了一跳的陳廖,下意識接住飛來的物體。乍眼一看,竟是一副薄如蟬翼的透明紗衣。
李景空隨即大袖一揮,一條火蛇朝着陳廖激射而出。還沒反應過來的陳廖拿着紗衣倒飛出了幾十米。
塵沙飛揚,陳廖一臉苦逼的站了起來,“宗主,您老這麼快就喝醉了。要出人命的!”
完全沒有把陳廖的話聽進去的李景空再次將碗中酒一飲而盡,大叫一聲:“好!”
衆人這才發現,陳廖雖倒飛了數十米,但卻並未被火法所傷。要知道李景空坐鎮景塵數百年,火道修爲震懾南域,哪怕是隨手一擊,也不容小覷。這件不起眼的紗衣效果可想而知。
當衆人還沉浸在紗衣的效果時,紗衣被易言成扯了過來。細細觀察着紗衣,發現紗衣樸素潔淨,風吹便行天外。但其異常堅韌,然而上面紋理錯綜複雜,還有火道道力殘留在內。無他,是李景空的那記火蛇所留。
“紗衣是依照散靈陣和挪移陣的紋理編織的。任何道力接觸它都會先被散靈陣散去部分,而後發生目標的偏離,轉移。景叔的道術被紗衣本身材質的堅韌抵禦了兩成,被散靈陣散去三成,被挪移陣偏離移位了四成,陳廖不過只是受了道術的一成之力,而且不算火道的燒傷。”易言成說完,淡淡將紗衣還給了陳廖。
陳廖聽到易言成的解釋,那還能不知紗衣價值幾何。吞了一口唾沫,單膝跪地,誠惶誠恐的說道:“陸前輩,這給我的?太貴重了。”
“哈,哈,哈!陳廖,老六給你,你就收下。他可不缺這無縫天衣。”李景空這時一言讓陳廖安心。
陸仙華亦是點頭含笑道:“四師兄,說的是。”
“多謝,陸前輩。”事已至此,陳廖也爽快,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天衣,就馬上藏好了。
這不過是晚上的小插曲,無垠月光灑下銀輝,這些人繼續喝酒吃菜,聊聊家常。哪是修仙者啊,分明就是凡人之家的天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