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未升,迷霧瀰漫在景塵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人都仍在睡夢中,甚是安詳。一個人影站在景塵山巔,眼睛遙望西面。四面的罡風再勁,亦不爲所動。輕輕一吸,四周靈氣剎那匯聚於靈臺,磅礴道力在體內開始快速運轉;緩緩一吐,八方未見任何波瀾,千宗禁制毫無反應——人已經在萬里之外。
這時候,李大宗主在易君湖醉臥,閉目自言自語:“老六,一路平安。”
離開之人正是陸仙華。
待易言成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易言成從自己的牀上翻身下牀,一隻手扶着頭,嗆嗆踉踉地走到了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昨天的四季釀喝得真有些多,自己的頭到現在還在痛。一杯清茶穿腸過,頭腦貌似變得清醒了。陸仙華雖年歲七八百,但能器道修爲登峰造極,靠的除了是苦修,還有是那敢想敢做的率真個性,昨晚既然說要走,那麼今天就肯定見不着他的人。
“算了,反正該拿的都拿了。接下去,還有很多事要籌備。”易言成從懷裡取出了一個手掌大的金印。掂量着自己的錢印,久違的沉甸甸,讓易言成非常享受。
在不遠的景塵山頂上,衆星拱月的宗主臥房之中,李景空翹着二郎腿,哼着小曲,眉毛時不時抖一抖。
對面的凌道桓對於自家師傅的猥瑣相已經是司空見慣。雖說無奈其儀容失態,但是倒也不影響正題,既然師傅叫自己來,精心等候便是。
“道桓啊,離南域商貿大會還有多久?”
“稟師傅,不足一個月。”
“嗯,上次你說你在修爲上總覺得缺陷,一直找不到好的方法解決。我的火道劍法爲劍道火道兩者相合,終不過是你劍道劍的分支罷了。你在劍道上的難題,我已經盡力而爲了,但是我現在提醒你,要把握時機。”李景空奸笑着在下巴上摸來摸去。
“時機?弟子不懂。”凌道桓被李景空的話弄得雲裡霧裡。
“笨啊,南域商貿大會,衆強雲集。阿成尚未修仙,自然不敵,此行定然需要你和陳廖二人護駕。你在金丹中雖強,但倘若你修爲無足以抗衡諸強,你說他會怎麼做?”
“弟子明白,但是如果我有問題,直接找言弟幫忙足以,何須如此麻煩。”李景空的意思,凌道桓哪能不懂。不過想想易言成爲人,反而不懂師傅爲何這麼做。
李景空恨鐵不成鋼地說:“你懂什麼,我出師之後你師祖就沒再教我一招半式。阿成是老爺子唯一的孫子,肯定學去了不少,你去找他幫忙時,旁敲側擊着讓他施展兩招。老爺子的修爲無上,心思玲瓏,晚年所創定然震古爍今,爲師很好奇啊。”
“說到底,師傅就是爲了滿足自己好奇心而已。”凌道桓心中所想,不禁脫口而出。身在咫尺的李景空豈能聽不到。
“哼,我劍法自成一派,當然只是爲了滿足好奇心。但你可知道,你師祖修爲有多高?你師祖境界有多可怕?你這種後輩能看個一招半式,比得過苦修千載,抵得上數百年的紅塵歷練。”李景空一談到他的師父,不自覺道壓釋放,令人膽顫。
看到師傅如此一本正經,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次自家師傅提及師祖道壓都會變強,不止他,連剛剛離去的六師叔也是這樣。所以多年前,他就對這個師祖非常好奇。自稱師祖孫子的言弟來到後,他的好奇心更是攀到了另一個高峰。
所以他,終於鼓起勇氣,扛着道壓問了出口。
“師傅,師祖到底是什麼人?”
難得看到凌道桓面對自己道壓還敢出口,倒是饒有興趣地回答道:“你師祖名爲易玄,是北域皇家易家之人。我們修士顯功不顯名,他身爲第一代修士,縱橫於這個時代的初期。如今這個時代已過一千多年,修士也有了三代,可是依舊無一人可與他抗衡,所以知道他的都是你們眼中的不世大能咯。記得當初儒道諸聖都說,師傅若早生個三四百年,王道亭的時代大局絕不可能如意,更別說成就宗族時代的古仙了,反過來做棋子還差不多。”
……
“陳廖!你個憨貨,這就撐不住了?”
無他,陳廖又在絕欲島上進行着那變態的修行。一旁的易言成更是用盡語言攻勢不斷地刺激陳廖的潛力。
凌道桓離絕欲島不遠就聽見了陳廖的慘叫聲以及易言成的吐槽聲,濁氣一吐,迷茫地看着天空,一直想着師傅說的話。
李景空就說了那麼多。易玄,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凌道桓不知道。但是結束了宗族時代的古仙王道亭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在七大古仙中行事最爲低調,也是最能隱忍的。
話說上個時代的真仙總共有三名,除王道亭之外,還有北域名臣瀋海嶽,南域盟主李歌狂。然而這二人都生於時代的中期。瀋海嶽年少才華橫溢,胸懷大志。在北域聯合七大王朝,創立家族制度代替原來的帝皇制度,成就最初的北域百族,而後重新劃分北域版圖,協調七大皇家勢力,鞏固了北域百族的革新成果;李歌狂創立南域修仙聯盟,保護當初年輕的宗門平安成長,不受北域所擾,鼓勵自創功法,堅持各個宗門的獨立性,獨特性。因爲他此舉,成就瞭如今能與北域百族抗衡的南域千宗。
沈,李二人從小就表現了非凡的才華,同時也經歷過了無數的劫難,登上無人踏足的巔峰。可以說,從他們出生開始直到後來飛昇就不缺人氣。
可是王道亭就恰恰相反,他誕生的那一天,正好是迦音古仙結束普渡時代的同一天。他迎着時代出生,直到自己那個時代結束之時,世人才知道他的姓名。等到他率沈,李二人飛昇天外天后,世人憑藉相關者的口述才瞭解他的生平。
王道亭這個資質平平,但執念極強的男人。他專注於器道數千年,修爲也是非常高深的,但後世很多人都認爲他更該修謀道或者棋道。因爲他擺了一局棋,在時代的初期開局,在飛昇時收官。
這盤棋以南北兩域生靈做子,乾坤世界爲棋盤,目的便是誘導南北兩域創立百族千宗。據李歌狂,瀋海嶽東海一戰之後方纔醒悟着說,原來他們便是在這次飛昇前九百年就已經被王道亭這個幕後的操盤者所選的最後一任將帥,要知道他們說這話時,離千歲還差幾年。
王道亭城府之深,由此足令人膽寒。同時,他在器道上的成就,與他操控的這盤棋也不遑多讓。
自下了這盤棋第一枚子開始,他就開始鑄造夢中的法寶。直到飛昇,諸天雷劫降臨,那座巨大無比的空中王朝在出現在世人眼中——道宇天宮,凌駕於九天之上,隱藏在雲霧之間。那時,修士們仰望蒼穹,只見上面禁制無數,道威無上,有三千金甲天將,十萬銀盔天兵佇立。
十方劫火,九天雷霆,在道宇天宮面前簡直不堪一擊。就這樣,王道亭古仙輕輕鬆鬆地離開了,可是他把道宇天宮留了下來作爲契機,只是沒人知道這巨大的天宮在哪裡。
時代棋局是至高境界的產物;道宇天宮是無上修爲的作品。王道亭留下兩個修仙者不願意去面對的傳說,淡然着去了天外天。
儒道之人謹言慎行,古仙之威更是不得妄言。儘管這樣,他們對易玄師祖仍有如此評價。他的強,凌道桓可估計,但不敢想象。
飛劍獨行長空,不久陳廖、易言成的身影已經映入眼簾。凌道桓反覆回憶,出來時師傅教自己說的話,御劍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