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刃鋒芒不顯,但凌道桓已經在等着易言成出劍。進攻之後,易言成的劍法並無出彩之處,但是凌道桓並沒有因此而鬆懈,相反他嚴陣以待,做足了準備。
一大片白雲此時正好遮掩住空中的烈日,問劍島的樹在此時不知道被什麼推了一把,樹葉因爲搖晃發出了沙沙的聲音。一直包圍着問劍島的湖水,在這剎那驚起一層波瀾,向四面蕩去。過了一會,湖中的魚一批又一批浮上水面,它們沒有死,只是暈了。
島上的人都驚得不敢發出一絲聲音,當然除了易言成。兩把鐵劍都已經化爲碎片,易言成靜靜地從凌道桓的背後走出來,艱難地來到了衆人身邊,重重地坐了下去。
“青蓮……劫!”凌道桓的意識還停留在易言成剛剛的那一招。四劍,那一瞬間易言成出了四劍,其中三劍恍若游龍般破去了他青蓮劫的防守。
最後一劍向他刺來時,他看到對面的竟不是易言成,而是另一個凌道桓。這個凌道桓正施展着他從未見過的一劍向他刺來,這一劍既熟悉又陌生,但他敢肯定這就是青蓮劫。
面對這個凌道桓,面對這樣的青蓮劫,凌道桓下意識釋放出了他所能釋放的所有道力。
“凌道桓”的劍並未被凌道桓的道力阻止,有道力加持的青蓮劫被這毫無道力的青蓮劫所破,易言成也因此被道力的氣浪震傷。
四周一片寂靜,枯草敗倒在地上,縱橫遍地滿是劍痕,粗粗一看皆有二尺深,這都是凌道桓留下的。易言成休息了一會兒,擡頭迎着衆人的目光說道:“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青蓮者,蓮之至淨,包容萬物。蓮葉接天,蓮藕臥泥,蓮莖貫通上下,蓮心於內撐持天地。”
易言成頓了一下,緩緩站起來,繼續說道:“大哥生性灑脫溫厚,赤子劍心至純至淨,唯劍爾。上能縱橫金丹,下能護佑弟子,頂天立地。劍道一氣呵成,無愧本心。青蓮如你,你如青蓮。你對青蓮的感悟早已經臻至化境,然而你可知就算有如此青蓮亦要遭受大劫。”
凌道桓身體抽搐了一下,易言成的話如醍醐灌頂,一下子打開了一直擋在自己劍道上的大門。自言自語道:“青蓮劫,我只知青蓮佑道,卻忘了修仙者終有一劫。”凌道桓思量片刻,又看向易言成疑問道:“言弟,剛剛的虛影,那是?”
凌道桓的疑問倒是引起了易言成的興趣,笑道:“哦?你看到了虛影,可是你自己?”
凌道桓頷首,忽然腦海裡又想起了那個陌生又熟悉的凌道桓,緊接着,浮現了那一劍,他的手下意識作握劍狀,不禁閃現一縷心寒。
凌道桓的舉動都被易言成看在眼裡,反而仰天大笑道:“我能看到下一個境界的青蓮劫,但是每個人的劫都有所不同。你我當真是好友,我施展青蓮劫而大哥之所以能看到虛影,怕是因爲你我二人都有同一個業障看不破,亦是我們今後要面對的劫。哈,哈,哈哈……”
笑聲盪漾在問劍島上,易言成灰衣長揚,迎風欲走。待到走過付雪倩身邊時,悄悄說道:“陳廖不通劍道,老穆修爲還不到家。趁熱打鐵,你來陪大哥練劍。這可是個好機會,要好好珍惜。”
不待付雪倩嬌嗔,身後陳廖的聲音傳出:“什麼虛影,什麼劫不劫的?凌道桓你們打啞謎啊!”
凌道桓好像並沒有聽到陳廖的話,望着遠處易言成的背影,微笑着說道:“言弟,他果然是個很厲害的人啊。”
只聽遠方出來一聲:“那是自然。”
問劍島上的一片森林被陽光投射在地上,樹影斑駁一塊又一塊,一層疊一層,一個詭異的身影夾雜其中。這個身影的主人躲在暗處一直注視着下面那個路過的歸人。
易言成停下腳步,對着空氣說道:“我不知道你是用什麼話忽悠他來的,但大哥做這個首席已經挺不容易的,你還這麼折騰他。景叔,你就缺德吧。”
身影矯健的躍動,一眨眼就來到易言成的眼前,果然是李景空。他摸着自己的大鬍子,悠然自得地說:“別在意,這結果不是挺好的麼。只是我沒想到,你面對道桓的神通並沒用你師父教你的劍法,而是用空法諸象模擬出青蓮劫來引導他,阿成,你比我想象的還要成熟啊。”
易言成對李景空的讚歎嗤之以鼻,腦中恍然大悟。“好你個李景空,你閒的蛋疼吧。知道我要出遠門,大哥是必不可少的戰力。你這時候把他騙來,原來是要借磨練大哥爲由,來看我師父的劍法。我告訴你,剛剛要是我師父的劍法,你徒弟就沒了。”
此言一出,李景空來勁了,上前兩步,急忙問道:“小子,你真學了傳說中的那一招!”
易言成懶得理這個大閒人,朝着他呵呵一笑,自顧自走了。
如今林中空留了李景空一人,他獨自站着,擡頭看着天空。又摸摸大鬍子,不禁感嘆道:“好想見識一下,是不是真像傳說的那般呢?”
……
時光如白駒過隙,一個多月如彈指一揮,轉眼便到。
問劍島上劍影漫天漸漸變淡,兵戈之聲越來越輕。地上,樹上,石壁上,一道道劍痕犀利清晰。白衣男子收起道力,一手負劍於背後。他的對面是那個月隕星落的藍衣女子。
“雪倩,這一個多月來多謝你了。”凌道桓露出了非常感激的樣子,向付雪倩道謝。
自從那天凌道桓被易言成醍醐灌頂之後,看到了大門後的世界,但是即便如此,一時間他並不知道接下去的道該怎麼走。通過這一個月的鞏固,他的境界並未進步多少,但是未來的道該怎麼走,心中已經瞭然。
付雪倩在這一個月裡天天陪着凌道桓練劍,芳心小鹿亂撞。兩人關係也在這一個月里拉近了許多,聽到凌道桓的道謝,付雪倩羞赧,面如桃花。
“凌大哥說什麼呢,這一個月來,我從凌大哥身上學到了不少。縱使再練一個月,雪倩也願意。”
凌道桓遙望景塵宗,微笑着回頭道:“時候差不多了,可不能讓言弟久等,我們這就走吧。”
付雪倩乖巧地答應一聲,兩人御劍化作流光而去。
劍廬中一個六旬老者御使這瘦骨如柴的身體,用鐵錘不斷敲擊着精鐵。一聲又一聲的敲擊聲非常有節奏的傳出。老者一隻手竟直接伸入火爐中取出兩塊由問劍島上斷劍所熔的鐵塊,混合精鐵,不需要劍模,直接用鐵錘在瞬間敲了一百六十八下,最後又加持道力,似五雷轟頂,轟在已經上面。“嗞。”老者將其放入水中冷卻,一把新劍有出爐了。
“孩子們,爺爺終於要去看看這修仙的人是怎麼打鐵的了,回頭等俺技術更好了,保證讓那些人都搶着要你們,不會讓你們一直在這孤島上枉作劍氣的,都等着爺爺啊。”老者拎着酒壺,將鐵錘扣在腰間,大步向門外走去。
絕欲島中冰火風雷的萬象陣裡爬出一個赤膊漢子,他走到大盤石邊,穿上篆刻千斤符文的負重布衣。
“糟了!練過頭了,這回要遲到了。” 擡頭看看太陽,暗道不好。凝聚道力,單腳發力躍入高空,卻未發現腳下方寸撐不住他的力道,立刻塌陷……
景塵之巔,大殿之前,景塵數百弟子被召集至此,個個身着統一服飾,站在廣場中央,隊伍整齊有序,嚴陣以待。四堂長老各站兩邊,不苟言笑,不知道在等待什麼?
易言成此時正在大殿的偏廳,悠閒地捧着茶,閉上眼睛,心裡默默算着時候。片刻,他喝了第一口。
“呼呼。”兩聲破空聲入耳,只見凌道桓,付雪倩雙雙出現在易言成的面前。
易言成並沒有理他們,只是慢慢喝了第二口。
老穆騎着大酒壺,朗笑而來,看見易言成三人,便喊道:“俺來咧。”
待老穆準備從窗邊爬進來,易言成又喝了第三口茶。
“犇!”老穆菊花一緊,沒來得及反應,人還未入半截,便被後面的衝擊力直接破窗而入。摔了個狗吃屎,老穆氣急敗壞地往後一看,果然是陳廖這憨貨,立馬起來往他屁股上踹了兩腳。
“抱歉,沒剎住。”陳廖自知快趕不及了,便用盡全力踏空而來。誰知用力過猛沒剎住,結果和老穆追尾,雙雙飛入偏廳,登時不好意思了。
易言成看到人已經到齊,便向衆人說道:“各位,走吧!”
說完,易言成灰衣一揚,向大門走去。衆人會意,尾隨在後,這是易言成到南域三年來第一次正式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