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磨地瓜粉呀?阿母,手臂會好酸噢!”
鍾嶽在阿母面前,時不時露出尾崽小奶娃的一面,經常還會撒撒嬌。
“你們早點睡,阿母和二嬸她們輪着磨吧!”
一聽丁先鳳的口氣,又是要通宵勞作的模樣。今天白天,她們已經把地裡的蘿蔔挖得七七八八,又洗乾淨切條曬上了。
這活幹了一天,如果是鍾靈的話,早就累得趴在地上喘不過氣來了。得,今晚上還要再通宵磨地瓜粉。
在這古代裡,真是一日不得閒啊,一閒下來,要吃沒得吃,要穿沒得穿。
話音剛落,鍾奶奶進來就對鍾靈道:
“阿靈,吃完飯去燒點草木灰。對了,多燒點,都用光了,剛纔去河邊洗衣服時才發現沒有了。
還有啊,再十來天就要過年了,做甜稞也要用呢!”
“奶奶,我要吃芋頭稞!”
鍾嶽並不太害怕鍾奶奶,聽到甜稞,想到炸芋頭稞的美味,也就喊了出來。
“好,那就再做一籠芋頭稞。阿靈,你多燒點灰,分成兩袋子裝。”
最近這幾天,因爲多了趙樂一張嘴,再加上趙樂也不太成器,所以鍾奶奶在家裡消停了不少,感覺好象矮了一頭似的。
這幾天過去,鍾靈也多少聽說了趙樂的來歷。
原來,趙樂是鍾奶奶嫁的前夫的遺腹子,趙樂在肚子裡時他阿爸就過世了。生下來後就交給自家的親奶奶撫養,鍾奶奶又嫁給了鍾爺爺。
因爲當時鍾爺爺在外闖蕩一番,回鄉定居後,年紀也稍嫌大了些,有20出頭了,在現代至少被人看成35以上的年紀了,所以一時間也找不到更理想的對象。再說,鍾奶奶年輕時長得也挺不錯的,所以兩下里就湊成了一對。
不過,據說由於擔心再嫁有困難,所以當時瞞下了尚有一子的事,只是說新嫁過去沒多久,丈夫就意外死了,所以趁着年輕再嫁。
因此,鍾爺爺聽到突然又多出了一個兒子,纔會如此生氣。可能更主要的是生氣鍾奶奶居然瞞了他這麼多年吧!
見鍾奶奶說得還比較和氣,鍾靈也就漫應了一聲,然後帶着跟屁蟲小嶽子往厝外的灰埕走去。
在那裡,他們用竹掃帚掃了一塊乾淨的地出來,然後鍾嶽到護厝外的屋檐下,分幾次抱了六七捆的稻草回來。
這些稻草,都是收割水稻後,放在田裡曬乾後抱回來的。
鍾靈看看水稻上殘留的一些癟谷,覺得這個時代的稻種的確不行,顆粒小,出谷率也不高,難怪產量這麼低。
稻草是乾的,所以一點上就歡快地燒開了。
鄉村的娛樂之事本來就稀少,看到鍾家兩姐弟燒灰,竟也有一幫剛吃過飯的孩子,放下碗,一抹嘴巴,跑來看熱鬧。背後有的還跟來一兩條或黃或黑的鄉村土狗。
一時間,鍾家的門口,竟因了這堆火顯得熱鬧起來。
孩子們有的純是嬉戲,有的幫着拿些稻草添火,所以,其實鍾靈只是負責在邊上看看,叫那些調皮的孩子不要把灰揚得到處都是罷了,並不需要怎麼自已動手。
“阿靈,燒一些就好,今晚上可能要落霜了,開始冷起來了,等下你們磨了地瓜,早點去睡覺。”
鍾文強聽到熱鬧,出來看了一些,邊囑咐鍾靈,邊咳嗽了起來。
可能是得過肺癆的原因,鍾文強現在那個部位對天氣的變化很敏感,霜還沒降呢,身體先有了感應。
“阿爸,你早點回房休息吧!”
鍾靈聽到阿爸的咳嗽,不由一陣心疼。現在的她,已經完全把自已融入了這個時代的生活。鍾文強,就是她在這個時代的最大依靠,如果沒有鍾文強,她可以想象,以自已女子的身份,少了父親的蔭庇,哪怕就是嫁人,在婆婆家都會低人一等。
再加上,鍾文強對她,的確是用着父親的實心實意,疼愛有加,所以她已經完全認同了父女二人的角色,對鍾文強的關心,也是實心實意的。
“嗯,知道啦!”
鍾文強臉上浮出淺淺的笑意,捂住心口,佝僂着背往屋裡走去。這個背影,讓鍾靈倍感熟悉,一想,竟然是鎮上那個老肺癆的模樣。
一瞬間,這個背影,頓時有讓鍾靈落淚的感覺。都是該死的肺癆病害的,讓原本力氣比三叔還要大的阿爸,變成了這副模樣。
自從見識到三叔的武功之後,鍾靈不由得經常會懷想,以前阿爸沒有生病時是如何雄姿英發。
也正是因爲那樣,所以阿母纔會從富裕的海邊嫁到這山裡來吧?那種少女被身懷功夫的少男所打動的心情,鍾靈覺得自已完全能夠體會。
可是,好好的一個阿爸,卻被疾病折磨成這樣。鍾靈真恨不得自已能變出抗生素來,幫着阿爸把病徹底治好。
想到這裡,鍾靈不禁有些疑惑,阿爸以前身強力健,以他的體質,應該不是那麼容易被傳染上肺癆的,看那老肺癆就知道,周圍的人雖然避着他,但也沒有害怕到完全隔離他的地步,這說明這病有傳染性,但也是看人下菜的。
一會得問問阿母,當年阿爸是怎麼生病的。鍾靈這麼想着,又想到,明天去鎮上的時候,要去湯臣藥鋪裡買一根老山參給阿爸燉湯補補。也許,天天喝人蔘湯,還真能把阿爸的病徹底斷根了。
就在鍾靈走神之間,鍾嶽抱來的稻草已經全部燒完了,他用一根短竹杆把燒過的稻草灰扒開,讓灰燼冷卻下來。
這草木灰啊,在古代的用處可大了。這個時代,沒有肥皂,聽說北方人用的是皁角,而南方人用的就是草木灰了。
將草木灰裝在竹筒裡,去河邊洗衣服時帶去,衣服領上、袖口,有油圬的地方抓把灰搓搓,就是能油了。這就是當肥皂用了。
鍾靈剛用時還很不習慣,不過,沒奈何,不用草木灰,也沒肥皂可用啊,所以也就慢慢習慣了。
另外,草木灰還能做鹼用,象鍾奶奶說的做甜稞,做的時候就是撒些草木灰下去做鹼的。因此,她才說要分開兩袋裝,一袋做洗衣服,一袋當鹼面用。
當然,草木灰還有另外一個用處,鍾奶奶不方便說出來,那就是女人月事之期,可以裝入特製的長條布袋中,做衛生巾之用。
此外,還有受傷流血按一把灰止血之類的各種用途。所以,草木灰簡直就是古代的萬金油了,許多情況下都不少得它的存在。
“姐,你來攤灰,我去拿竹筒和袋子。”
鍾嶽將竹棍交給鍾靈,一溜煙地跑到屋裡,將竹筒和袋子拿了出來,將邊上涼的先裝到麻袋裡,這是做鹼面用的,再將竹筒裝滿。
看着鍾嶽老練地幹活,鍾靈頓覺賺錢之事迫在眉睫,不是說鍾嶽能幹活不好,但是象他這個年紀,正是接受教育的黃金時期,如果不上學堂唸書,他只能一輩子這麼營營碌碌。
讓小嶽子參加考舉考試,做個秀才舉人老爺的,鍾靈也沒往深處想,她只是覺得這樣不是和前世的高考一樣讓人不快樂嗎?反正上了學堂,識文斷字,開闊眼界,自然是好事一樁。
就算做一個農民,也要做一個有文化的農民,不是嗎?就象鍾靈從前上了大學學的農業專業,雖然農字出頭,但看待農業發展的眼光自然與普通的農民不同。
鍾靈想着明天去鎮上得去打聽打聽,到底上學堂的花費是多少。看鐘家的意思,由於鍾老爺子習武,兒子們又能子承父業,在鎮上開着武館,還能賺幾個銀子謀生,所以並沒有很熱衷地送孩子去念書的打算。
不過,三個兒子倒都是有去念過兩年書發矇而已。鍾嶽就算去上學能提上議事日程,也估計念不長遠。抱着這種心態去念書,恐怕也念不好。
但是鍾靈又一想,鍾老爺子管完自家兒子唸書,現在兩個兒子都娶了親了,孫子自然由兒子自已發落,不可能再由他出錢來供讀書。也許正因爲這樣,鍾嶽纔沒能早早上學吧。
鍾自強如果身體好,能多賺錢點,他也早會計劃送鍾嶽去讀書,可是他自已現在只剩半條命,平時拿不出錢給家裡,現在從表面上看,一家幾口還要啃老,哪裡敢提送鍾嶽上學的事。
所以纔會有他自已嫁鍾靈和鍾嶽識字的舉動,可能是想以此來彌補不能送他們去正規唸書的愧疚吧!
“姐,你發什麼呆啊?我把灰都收好了,走吧!”
鍾嶽的喊叫,把陷入沉思的鐘靈喚清醒了,看看四下裡,由於草木灰燒好了,周圍的孩子天黑也散了,四下一片冷清。
“好,我幫你提一袋!”
鍾靈說着,要幫鍾嶽提個袋子。
“算了,你的手還沒好呢!”
鍾嶽拒絕了,自已一手拿着竹筒,一手提着灰袋,往屋裡走去。
經過公媽廳,鍾靈看到那裡已經點起了平素不太捨得點的蠟燭,一片光明。
而在這片溫暖明亮的燭光之下,鍾老爺子正和一個人在喝茶。
呃,沒看錯吧?
鍾靈又回頭一看,還真是趙樂,他正滿臉堆笑地給鍾老爺子沏茶,兩個人笑語殷殷,乍一看,就象一對親父子一樣。
“阿爸,來,你嚐嚐,上好的鐵觀音秋茶,這是吳舉人家劉管家送我的。人家當官的人家可講究了,這茶是秋天做好,然後放在地下的冰窯裡保鮮起來的,到現在都沒走味呢!”
吳舉人家的劉管事?
鍾靈一陣疑惑,這趙樂啥時候和這個劉管事扯上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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