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救人到底

庶女性福手冊

三根利箭齊發,攜強勁的力道分別切入三人的手腕,竟穿了個透底。那圍攻劉護院的三人慘叫一聲,手中兵器應聲落地,所有人幾乎是一齊回望了過去。頃刻間,遠處那棗紅高頭大馬已經馱着那青衣男子馳近。

馬上之人劍眉緊擰,一雙眼已化爲凌厲雙刀,薄脣微抿,似裹了臘月冬雪,利目盯着那爲首的匪賊頭目,眼中寒氣直逼,本是如翠竹擊打時發出的幽瑟清脆之聲變得低沉森寒,“西羌族人?”

那凌人的氣勢讓那爲首的匪賊禁受不住,額頭漸漸涌上一層細密的汗。

“你是何人,爲何多管閒事?”匪賊頭目微微上前一步,早已用另一隻手拾起了地上的彎刀對着他,可他越是看那馬背上之人,心裡越是生出幾分熟悉畏懼之感。

“沒想到上次與西羌一戰後還有落網之魚,你們不滾回自己的領土,反到我大宸國境地當起了匪賊,着實可笑。”那人薄脣微掀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匪賊顯然被他的話激怒,長吼一聲,左手舉刀衝向他,豈料還未近身,那人的身後卻有一支箭撲射而來,直直射入他的手背,慘叫又起。

“將軍,你的耳力實在好,這邊竟真的有異常,明昊自愧不如。”傳來的聲音微喘,一個眉目清秀的男子策馬奔騰而來,到先前那青衣男子身後,急忙勒馬停住。這男子十八、九歲的樣子,身後背一箭囊,囊中只餘一根帶羽長箭,而他口中的將軍正是掌管西陽軍的唯一將軍——定遠將軍席夜楓。

“劉兄弟,你的箭法不賴,只是力道稍微差了些。”席夜楓回頭看他一眼,又恢復了原來的朗朗之聲,嘴角含一抹笑。

“明昊慚愧,只有箭術能入得旁人之眼。”劉明昊赧顏笑笑。幸而他多備了一把弓,纔有方纔一展身手的機會。先前一里之外的時候,將軍神色忽變凝重,飛快自他肩上取了一把弓和三根箭羽策馬奔馳而去,臨走前只匆匆擲下一句,“前方情況有異!”待他回過神時,將軍已經不見了蹤影,他趕忙費了全力去追,這會兒才追了上來。

席夜楓從馬上一躍而下,順手將手中的弓箭丟給了身後的劉明昊,兀自走到那兩隻手上都插入一把利箭的匪賊跟前,一雙眼載滿兩池寒水看了過去。

那匪賊雙腿瑟瑟,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最終還是受不了他渾身發散出的氣場,腿一軟,單腿跪了下來,“小人見過定遠將軍!”其他同夥見狀也紛紛丟下了手中的兵器,半跪下來。

席夜楓垂眸看他,“回答我的話,爲何沒有回到你西羌族,反而留在我大宸國當起了匪賊?說。”眼眸略一擡,卻如同寶劍頃刻出鞘。

那人不敢再有所隱瞞,忙一五一十地說了。一年前,忠武將軍主帥,手下一名勇將率領大宸國數千精兵讓西羌節節敗退,那勇將正是他眼前的這席夜楓,而他們便是那最後一場戰役中因來不及逃走而被遺棄下來的士兵,他們雖躲過了當俘虜的命運,卻仍舊沒能夠回到西羌。後西羌議和,大宸國將俘虜悉數歸還。他們這些人自覺沒了回去的顏面,又沒辦法融入這裡的百姓,只能當起了匪賊。大半年前他們劫了一隊經過西陽的富商,靠着那筆財富一直維持到了近日,如今這一次不過纔是第二次。

“難怪沒有聽到這通往西陽的路上有賊寇的傳言。”席夜楓身後跟來的劉明昊道了一句。

“既是如此的話,養好了手上的傷去西陽找我,我放你們通行。”席夜楓默了稍許,淡淡道。

那西羌人幾人互相交流幾眼,眼裡俱有震驚。

“多謝將軍!”爲首的西羌人道,其他幾個紛紛應聲,說得是西羌語。

“不必謝我,如今是盛世太平天下,我只是不想多生事端。”席夜楓語氣淡漠,回頭看了劉明昊一眼,“劉兄弟,我要帶着這些西羌人先行一步,你留下來護送這幾車人。”

劉明昊聞聲,有些不情願地應下。

“今日全仗將軍相救,小人代老太太和姑娘謝過將軍大恩!”先前那負傷倒在地上的劉勇掙扎着起了身,朝席夜楓抱拳一拜,言辭誠懇。

席夜楓過去扶了他,“壯士也是一條錚錚好漢,我受不得這一禮。身子可還好?”

劉勇忙後退幾步,低頭道:“小人無事,後面的貨物車上也有傷藥。”一手捂着胸前的刀傷,有些擔憂地看了看那陷如泥坑中的馬,那馬的腿骨似乎受了傷,怕是不能再行遠路。

似乎知道他憂心什麼,席夜楓淡笑,“壯士不必擔心,我已遣屬下護送你們繼續前行。”

劉勇聽了這話又欲大拜,被席夜楓一手止住。

不想再繼續耽擱,席夜楓回頭吩咐,“劉兄弟,把你的馬換過來,你來趕馬車將他們安全送到西陽,之後再去軍營找我。”

劉明昊點點頭,應聲道:“將軍放心,屬下一定護送他們安全抵達西陽。”

看他雖然應了下來,臉上卻不大情願,席夜楓搖搖頭,心中一笑,這小子還口口聲聲說要隨自己歷練一兩年,讓他做這麼件小事都不甘不願。

席夜楓身子一騰而起,修腿一跨,已是上了那高頭大馬,於馬上掃視那幾個西羌人,聲音冷冽,“記得我說的話,速速養好了身子去西陽軍軍營找我,不過,你們總歸是做了錯事,今日又傷了人,我會先按我大宸國律例處罰你們,事後定按照諾言放你們出關,絕不食言。”

“小人等明白。”幾個西羌人仍舊單腿跪地,目送着他。

席夜楓這才滿意地收回目光,單手一拉繮繩,已欲離去,離開前察覺到什麼,眉頭微皺,下意識地側頭看了看那車簾子處,那天藍色車簾子微微撩開了一角,一隻纖細的手把握住車窗櫺,簾子邊露出一雙黑幽幽的水眸,其中一隻眼被簾子遮住了半邊,便仿似一彎清泉被連綿的羣山阻隔,簾子投下的影讓她本就露出的小半張臉半明半暗。

席夜楓淡掃一眼,又若無其事地轉過了頭,那緩慢轉過去的身子卻變得一動不動,已然僵住,長而凌亂的睫微微輕顫兩下。胯~下的高頭大馬經方纔背上之人一拉繮繩,此時已經邁了蹄子慢悠悠走動。行了不過幾步,席夜楓忽然間猛一拉繮繩,力道竟打得讓那馬頭都偏了過去,低聲嘶鳴一聲,似在表示不滿。

頓了頓,席夜楓驀然回頭看去,先前那撩起的一個小縫已經不見,那雙眼的主人已經收回了探視的目光。

馬車內,洛清鳶在席夜楓目光朝這邊掃過來的時候,心裡突突一跳,立馬放下了簾子。

洛老太太知道安全了,好是鬆了一口氣,見她這般動作,忙把她的頭抱了來,擁到自己懷裡,“鳶姐兒可是嚇壞了?莫怕莫怕,祖母在這兒保護你。等抵達了西陽,可得叫你父親好好向定遠將軍道謝一番。”

洛清鳶唔了一聲,“先前是有些怕,曉得安全後就不怕了。方纔孫女只是不小心看到了劉護院身上沾着的大片血漬,這才被嚇得趕緊放下了簾子。”

洛清鳶自那匪賊兵器落地聲響起後就細細聽着外面的動靜,遠處的馬蹄聲急而狠,如密集鼓點沉沉作響,那人發出第一句話後,洛清鳶雙眼猛一睜,已經識出了那人的身份,因爲那人的聲音很易辨認,帶着一種翠竹擊打般的悅耳脆音,在那悅耳之後卻又似擴散出一種低靡的餘音,傾入人的耳膜,輕隆作響。

“將軍還有事吩咐?”劉明昊見他明明行出幾步卻又猛然想起什麼般折了回來,以爲他忘記了吩咐什麼重要的事宜。

“劉兄弟,我瞧這壯士受傷不輕,需要即刻救治,你還是火速拖着他去西陽最近的醫館中就診!”席夜楓語氣急切。

劉明昊微微張了張嘴,被他這忽轉的語調帶得自己也神色一正,忙回道:“將軍放心,屬下這就是送他去!”說罷,將那幾近昏迷的劉勇扶上了馬,朝席夜楓一抱拳,“屬下辦完事後就去軍營裡找將軍。駕——”

等到兩人已經駕馬走遠,席夜楓目光唰地掃向那幾個西羌人,“你們乾的好事,所以還得勞你們諸位把這陷在泥坑裡的馬擡出來。”

幾人自是聽話地將那馬掏了出來,然後把坑填平。

席夜楓換了自己的棗紅色高頭大馬,自個兒當起了駕馬人。

“車內的主人莫慌,由我親自護送你們去西陽。”席夜楓回頭道了一句,語調微微上揚。然後長喝一聲,吆喝着馬走遠。

車內的洛老太太大爲震驚,連忙道了謝。洛清鳶抿了抿脣,未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