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立行睜開眼睛的時候, 扭頭就看見小麥側躺在旁邊,手撐着頭,瞪着眼睛, 神情嚴肅的看着他。立行有幾秒鐘的茫然, 然後眨眨眼睛, 有點困惑又有點無辜的問, “怎麼了?”因爲剛剛睡醒, 他的頭髮有點蓬亂的貼在額上,臉色也有點微紅,配上這個表情, 樣子可愛的不得了。
小麥心裡說,別電我, 電我這次也要讓你緊張一下, 否則以後類似事件就就沒完了。掀起被子一角, 用眼神示意他往下看。立行看到自己□□的身體,尤其看到小褲褲竟然也不見了, 完全呆住了。誰能告訴我,這是什麼狀況啊?
小麥昨晚本來就有氣沒處撒,現在就是故意要讓他緊張緊張,“說吧,昨晚是誰送你回來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昨晚?”立行回憶了一下, 和唐東一起請推廣商吃飯, 然後去唱歌, 喝多了, 胃疼了, 然後…夏薇?!立行一個激靈,頓時緊張了, “不會啊,不可能!小麥,我衣服呢,我衣服怎麼脫了?”
“衣服怎麼脫了?你問我我問誰啊?我四點多才下班回來的。回來一看可倒好,夏薇都登堂入室了!都坐到我們牀邊了,臉還埋在你手心呢,那是要多親熱有多親熱啊”小麥理直氣壯的說,一張小臉黑黑的。
立行真急了,臉都有點變色兒了,汗也下來了,“那我衣服,真不是你脫的?”小麥盯着他的臉,惡狠狠的,“你說呢?”立行幾乎要急暈過去,小麥這才慢悠悠的接了一句,“我就只脫了一條小褲褲,都汗溼了。”立行這才終於緩過來一口氣,這個女人說話幹嘛大喘氣啊,差點被嚇死,好歹底線守住了。
“小麥,小麥”立行放軟了聲音,尾音拖得長長的,“我真的是喝多了,昨晚我不讓她留在這的,她和唐東送到門口我就讓她回去,但是她不聽,我胃疼也沒力氣趕她走啊”
“喝多了就可以讓她脫你衣服啊”小麥還是黑着臉。
“小麥”立行把頭拱到小麥懷裡,聲音糯糯的帶着撒嬌的意思,“你都不知道,昨天晚上我胃疼死了,真的,疼的我都要挺不住了。就那樣我也沒讓她給喂藥,都是自己吃的。後來我疼的有點迷糊了,可能是那時候脫得衣服吧,但是除了脫衣服,肯定沒別的。小麥,我真的是清白的。”小麥聽說疼成那樣,也顧不上別的了,全剩下心疼了。“怎麼搞的,疼的那麼厲害,那些人是不是非要你喝酒啊?現在還疼麼,哪兒還難受嗎?”
立行一看小麥語氣軟下來了,趕緊說,“好多了,就是昨晚吃的東西都吐了,現在餓了。”說着還扁了扁嘴,可憐兮兮的樣子。小麥看看手機,9點多了,是該餓了,就起身到廚房煮粥去了,立行這才鬆了一口氣。
吃早飯的時候,小麥看着立行低頭喝粥的樣子,心裡軟了軟,最終還是決定原諒他這次。但是事情必須要說清楚,於是小麥輕聲說,“立行,夏薇對你的確不同,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都不希望你們走的太近。以後,如果需要,讓別人送你回來可以嗎,我不希望是她。”
立行低低的“嗯”了一聲,喝了兩口粥,擡起頭來看着小麥的眼睛,溫柔的說,“小麥,對不起,又讓你不開心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諒我吧。我以後,一定注意和她保持距離,好嗎?”小麥想着,也只有這樣了,否則能怎麼辦,難道趕走夏薇嗎?立行是念舊情的人,夏薇和他一起工作這麼久,他一定不肯做的這麼絕的,算了吧。
因爲立行昨天晚上折騰的有點厲害,原定今天上午的復健小麥擔心他緩不過來,就打電話給沈田改在了下午。兩人吃了早飯,回到牀上又一起躺了一會兒,聊了聊公司網站推廣的情況,聽了會兒音樂。因爲吃完了早飯都10點多了,中午兩個人就隨便吃了一點雞蛋麪。
吃完了,兩個人換好衣服,一起下樓準備去復健中心。小麥讓立行站在車行道的路邊等着,自己就快步走過去取車。開着車過來接他的時候,小麥遠遠看見立行原來站着的地方圍了一羣人。擔心是立行發生了什麼事,小麥趕緊停下車,幾步跑過去。沒等到地方,就聽見一個老女人在聲嘶力竭的罵,“你個臭流氓、禽獸,長的人模狗樣的你不幹人事啊,睡了人家黃花閨女,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啊?你個不要臉的!”
小麥撥開人羣進去,被眼前完全出乎意料的情景驚住了。一個五十幾歲、乾瘦乾瘦的婦女披頭散髮的坐在地上,一手拍着大腿,一手扯着一個男人的褲腳,不停的搖晃,邊搖晃邊罵,罵的話不堪入耳。而那個男人,是她的立行!立行本來就站的不穩,這下被搖晃的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小麥趕緊衝過去扶住他的胳膊。
“立行,怎麼回事?”小麥貼着他耳邊輕聲問。立行臉色蒼白,面無表情,只有眼神冷冷的盯着一個方向,一聲不吭。小麥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夏薇低着頭站在那裡,兩隻手在身前握在一起。小麥看不到夏薇的表情,只看到她的手指在不斷絞緊。
老婦女看見小麥,眼睛轉了轉,又開始撒潑,“哎呀,沒法活了,我好好的閨女拿給你這個流氓白睡啊,天啊,大夥評評理吧”周圍的人已經開始議論紛紛。
立行還是沒有什麼表情,只是臉色已經幾近青白,手握着拳頭,射向夏薇的眼神很複雜,摻雜着震驚、失望、哀傷還有些小麥看不懂的東西,但是絕對沒有做了壞事的愧疚什麼的。夏薇依舊不擡頭,也不說話。
“我閨女都說好親事了,彩禮都收了,沒了清白身子可咋辦啊,誰還要啊!”嚎哭。
“錢也給她爸治病了,讓我上哪找錢還給人家啊?你今天要是不拿出十萬塊錢來補償我閨女,我也不活了,我和我閨女一起跳河去!”說着作勢要站起來。
小麥這下聽明白了,這個老年婦女多半是夏薇的媽,這娘倆這是在訛立行呢。以立行的性格,很難對夏薇口出惡言,所以這個事情就不好解釋了。而且,即使立行解釋,可能也容易被當成掩飾。爲今之計,只有自己出馬了。
於是小麥一聲斷喝“住嘴!你在這誣衊誰呢?他是我男朋友,誰認識你閨女是誰?”老婦女一怔,抹了一把並不存在的眼淚,指着夏薇說,“這個死丫頭就是我閨女!”
小麥掃了夏薇一眼,冷笑一聲,“我道是誰呢,這不是夏薇嗎?夏薇,你媽說立行怎麼你了,是你和你媽這麼說的?”
夏薇刷的擡頭看着小麥,然後轉向立行,看到立行的目光,身子抖了一下,然後拼命的搖頭。
小麥繼續說,“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你媽在這說的這些,我怎麼聽不懂呢?不如你來說說?”
夏薇一聲不吭,只是拼命搖頭,眼裡有淚落下。夏薇的媽見狀,連哭帶嚎的說,“她一個清白姑娘被人家白白睡了,這話你叫她一個姑娘家怎麼說出口啊”
小麥輕輕笑了,半低着頭,“原來是這樣啊,夏薇。可是你這個清白姑娘家沒事上我們家來幹什麼啊?你上我們家來,就算真有什麼,我看,應該喊冤的也是我男朋友纔對!”
“再說了”,小麥接着說,“讓大家也都看看吧,哪個男人有我這樣的女朋友了,還能有興趣把你怎麼着嗎?”說着挺了挺胸,擡起頭不屑的用眼角掃了一下夏薇。
周圍已經有人在說了,“是啊,我看那男人長得端端正正的,不像那樣的”“可不是,看看人家女朋友這身段、長相、氣度,怎麼都比那個女的強多了啊”“就是,人家女朋友看着就是好人家孩子,這男的犯不着和這個丫頭扯這個吧,再說這丫頭沒胸沒屁股的。”
夏薇媽一看情況不太好,立刻拍着大腿嚎,“男人還說的準啊,女人還不是逮着一個佔一個”
小麥立刻放聲說,“好,既然你一口咬定我男朋友欺負了你女兒,咱們空口白牙的在這兒說也沒有用,報警吧,找個能說明白的地方說去,比在這耽誤工夫強。”
夏薇媽一聽立刻站起來,指着小麥的鼻子說,“你這個女人,警察局是什麼好人去的地方?你家男人不要臉,我家閨女還要臉呢”說着兩步過去扯過夏薇,掉頭就走。
小麥在她背後大聲說,“這位大嬸兒,下次要訛人,最好看看對象,也要看看自家姑娘夠不夠格兒當盤兒菜端出來。”夏薇聽了,甩了她媽的手,跺着腳跑了。立行在背後扯了扯小麥的手,聲音疲憊的說,“算了,小麥。”
小麥下意識的想甩掉他的手,雖說她剛剛對付夏薇媽一副淡定的樣子,其實她心裡都快窩火死了。但是一想起立行青白的臉,又想想他剛剛被扯得趔趄的狼狽樣子,小麥的心又忽的軟了。立行這麼驕傲的人,以前再難的時候都是挺直了脊背的,這回被潑了這麼一盆髒水,還不知道心裡多難受呢。何況,潑髒水的還是他多年的同事和朋友。算了,深呼吸了兩口,散散火氣,小麥回頭溫柔的看着立行,“立行,走吧,咱們去復健。”說着挽住他的胳膊往車的方向走。
立行乖乖的隨着她走,低着頭不說話,臉色還是青白青白的,走路似乎比往常慢了,腳步也有些虛浮。小麥貼近他的耳朵用寵溺的語氣說,“立行寶寶,別怕,我相信你。”立行腳步一頓,慢慢擡起頭看着小麥的眼睛,黑眸裡面漸漸有水霧積蓄。緊緊閉了一下眼睛,過了幾秒鐘才睜開,注視着小麥的神情專注而鄭重,“小麥,謝謝你。”聲音帶着微微的嘶啞。
湊過去輕輕親親男人的脣,小麥燦然一笑,“行了,我的男人我知道。走吧,打跑了老巫婆,咱們該幹嘛幹嘛去吧”
令小麥沒有想到的是,這件事還沒算完呢。事情過後的第三天晚上,小麥手術結束的比較晚,回家時候已經快9點了。一出電梯,小麥腦袋瞬間當機,這是怎麼回事?她的家門口,一個女人伏在一個男人懷裡,男人靠在門上,右手扶着女人的肩。那個女人背影清瘦,小麥認得是夏薇,而那個男人,是她的立行!小麥在理智回來之前,身體就已經本能的做出了反應。她掉頭回到電梯裡,按了一樓,電梯門關上的時候聽見立行在大聲喊着她的名字,從門縫裡她看到了立行焦急的眼神。她大腦一片空白,靠在電梯壁上喘氣。
是她看錯了吧,立行怎麼會和夏薇擁抱在一起呢,不可能!小麥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思考,也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她漸漸靠着電梯壁蹲在電梯一角,頭埋在腿上。電梯在一樓打開的時候,小麥還沒站起來,就聽見立言的聲音,“小麥姐,你怎麼了?”小麥看見地上出現一雙黑色休閒鞋,擡起頭,茫然的看着站在自己身邊的立言,“立言,你哥和夏薇真的只是同事嗎?”眼神脆弱,長長的睫毛溼漉漉的顫抖着。
“絕對是!小麥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立言彎下腰,扶起小麥,焦急的問。
小麥閉了閉眼睛,又睜開的時候,神色平靜下來“立言,剛剛,在咱們家門口,夏薇和立行擁抱在一起。”
“什麼?不可能啊!我哥這些年和她關係是不錯,那是因爲她家情況挺特殊,我哥挺同情她,絕對沒有其他的關係!”立言急的臉都紅了,這是什麼事兒啊?
“我相信了,立言。剛剛我腦子有點短路,沒有辦法思考。確實,我的男人我瞭解,眼見的未必就是真的,立行不會騙我的。走,我們上去吧”小麥的聲音已經不像是剛剛那麼有氣無力了。
到了10樓,電梯門一開,小麥就看見立行跪坐在電梯門口,雙手抱着左腿,聽見聲音,擡起頭看見小麥的時候,黯淡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小麥一步跨出去,蹲在立行身邊,“怎麼了,立行?是不是摔了,快讓我看看。”立行只是眼睛直直的看着小麥,神情有些緊張,又有些可憐,好像一隻害怕被遺棄的小狗。小麥從來沒有見過立行這樣的眼神,她的心一下子就軟成一片。看他抱着左腿,連忙問,“摔到腿了,是不是?立言,快扶着你哥起來,我們進屋看看去。”
立言扶起立行,三個人開門進去,小麥讓立言去休息,自己扶着立行去了臥室。立行臉色蒼白,冷汗細細密密的滲出來,左手雖然拄着柺杖,卻不停的顫抖着。小麥把他扶到牀上,輕輕脫下他的褲子,可能是摔倒的原因,假肢擱着了殘端,殘端已經破皮出血了,而且,在微微的抽搐。小麥心疼壞了,忙給他取下假肢上藥。立行眼巴巴的看着小麥取假肢,找藥,上藥,目光一刻也不離開。小麥嘆了一口氣,“看看,把自己弄的,真是的”語氣滿是心疼。
立行一把抓住小麥的手,往自己懷裡扯。小麥叫了聲“哎呀,沒上完呢”就被他扯進了懷裡,鼻子撞在他的胸膛上,疼的小麥差點叫出來,“快鬆開,鼻子撞扁了。”立行把頭埋在小麥長髮間,聲音低低的,“不鬆開,鬆開又跑了。我一條腿,追不上你。”小麥心裡就密密實實的疼了起來。剛剛,他不能追上來,肯定特別難過吧。撫了撫男人的後背,小麥柔聲說,“不跑了,真的不跑了。”
男人這才鬆開一點點,小麥透了一口氣,擡頭看着男人的臉,“現在說吧,剛剛,怎麼回事?”
立行垂下了眼簾,“小麥,對不起,我錯了。她來敲門,說要向我道歉,我說不用了,讓她走,她就不停的敲,一定要當面向我道歉。我不想讓她來我們家,就想讓她在門口說兩句就走吧。結果我開了門一出去,她就撲到我懷裡了,我都沒站穩,就靠在牆上了。”
“那你把手放在她肩上幹嘛”小麥還是有點生氣,這算什麼啊。
“我是想推開她啊,不推肩膀推哪裡啊”立行的聲音很委屈。
“她道歉?她還有什麼好說的,竟然串通她媽訛詐你”小麥想起那天的事情就火冒三丈。那天立行被氣得不清,又有些傷心,畢竟在一起工作4年多了,沒有愛情,情誼還是有的,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個戲碼。結果到了晚上,胃就有點痛了,飯也吃不下。小麥給吃了藥又給揉了半天,才緩下來。小麥心疼之餘,對那母女就更是不待見了。
“唉,夏薇說她哥哥32了,人傻家窮,還沒有娶老婆。她媽要讓她嫁給一個死了老婆的男的,人家給10萬彩禮,正好給她哥娶老婆。她不願意,就說已經…然後他媽逼問是誰幹的,結果她覺得我現在手裡多少能有點錢,就鬼迷心竅說是我。”立行有些無奈的說。
“什麼人啊,這是。這夏薇也太過分了,真是不值得同情。果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小麥如果平時碰到夏薇家這種情況,一定同情她,說不定還會慷慨解囊。但是經過這次的事情,小麥哪裡還有那份兒閒心。
立行又把小麥的腦袋按回自己懷裡,輕聲說,“小麥,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都是我沒有處理好,讓你難過了。剛剛我已經把她趕走了,我這次一定處理好,我保證。”
過了幾天,小麥聽立行說,事情已經解決了。給了夏薇兩萬塊錢,讓她離開了公司,也算是對夏薇跟着立行乾的這幾年的一個補償吧。小麥聽了,陰鬱了好幾天的心情,終於徹底放晴了。